雁过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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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拟人】黑白银河

与《三千月潮 》相对的一篇
这是我设定里岭南的性转。背景特殊化处理。












  有人说,战胜孤独的最好办法就是享受孤独。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喜欢观察我身边的人,观察他们身上的细节,借以推测他们的性格、职业、家庭地位;我并没有窥视他人隐私的癖好,只是借此获得融入社会的归属感,也往往能成功。每天坐在早班的列车上,我总会选择临窗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在车窗上倒映出的人间种种:对着车窗整理西装的上班族,手挽手笑容甜蜜的学生情侣,面容苍老仍脸含笑意的老年夫妻......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面对孤独的方式;这不会时时让我想起,我来到台湾五年,依然是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异类。

  作为一名ABC*,我出生于纽约州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有一个出生于中国的母亲和在美国长大的企业家父亲;按理说,我本该在美国度过一生,即使我的母亲极力为我描绘东亚儒家文化圈的美好现景,我也没必要放弃父亲为我铺下的光明前程,来到大洋彼岸的中国。我尝试复述我短暂的、二十三年的人生,才发现我在美国度过的日子,现在想来宛如雾里看花,仿佛那是是别人的经历。

  “你真不像个美国人。”

   这句话是我的父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对我说的。那之前我已经经历了十五年父爱的缺位,因此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可直到那以后我才发现,我确实不像个美国人;我更喜欢循规蹈矩而不是哗众取宠、更喜欢课业而不是和漂亮女孩约会。总而言之,假如我不是出生在这个国家,我简直能够算是一名标准的好学生。

  我的父亲比我先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我十八岁以前,他都拼命想要剔除我身上很不美利坚的那一部分,他经历过的、对亚裔的歧视让他坚信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这个“自由”“民主”的国家里生活下去。我的逆反心理就是在那段时间内萌生的。十八岁那年,我坚决要求到太平洋对岸的中国读书;父亲为此和母亲大吵一架,认为是母亲对我的教育出了乱子。在这件事情还未盖棺定论前,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不幸罹难;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它认为是一场突发的意外。——如果不是父亲在母亲死后的半年内就将一位白人情妇带回家的话。

  时隔五年,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是一位典型的美国女性,拥有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棉花糖般轻飘飘的甜蜜、熟透的浆果满溢出来的幸福;可是落到我的眼里,就成了破碎的彩色玻璃、罂粟花令人恐惧的甜腻;那里面透露出来的对他们(也许是我们?)未来的所有期许,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忽然深刻地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上洋溢着乐观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是我的父亲十八年来未曾给予我和母亲的。然后我的目光稍稍下移,看到她微微凸起的腹部......这使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我偏过头惊愕地看向父亲,他正和情妇高谈阔论,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得意神情;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阻断血液的流动。

  大概我从未对一座城市抱有如此矛盾的感情:她慷慨地赐予我的父母金钱、名利与地位,又无情地虢夺他们的青春与自由;在这个夏夜,我发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生命里悄然流逝;纽约就是这样,留给别人缱绻的缠绵、醉人的暖风与明亮的星空;可我却一无所有。我紧闭双眼,耳边传来遥远的教堂的钟声,眼前浮现母亲慈爱的面容;而后教堂在烈火中焚烧殆尽,火焰蔓延上脆弱的窗棂,玫瑰花窗碎裂,徒留细微的脆响。我穿过燃烧的座椅,仰望精美的十字架,上面空无一人;可我分明看到了母亲的身影。于是我下定了逃离的决心。


  “你看,白人,被自我所驱使着,他们不懂得忍耐……而白人认为他自己就是一切,他的独立性是他存在的根本。*


  我就是这样来到高雄。高雄和纽约不同;纽约连日放晴的日子不在少数,那时中央公园的春樱盛放,联结成粉红色的轻云;而高雄只有连绵不绝的阴天。我讨厌阴雨天,因为母亲就是在这样一个阴沉沉的日子被一辆逆行的汽车夺走了生命;可是到了高雄,我不得不逼自己适应这样的天气,逼自己记得出门前往包里放上一把雨伞。直到某一天我做这些事时再也不需要提醒自己;那时我才意识到人的行为习惯是多么轻易地被改变,就像海水拍击礁石,随之留下星星点点的沙砾,在海面白色的泡沫中闪烁。可是高雄并不比纽约更容易接纳外人;这里虽是母亲的故乡,却未让我感到半点迟来的温暖:因为我是她的异乡人。

  晚班的列车上,寂静如潮水漫卷。在机械的提醒音响起前,我先一步醒来;手中的书掉落在地,封皮上烫金的花体英文沾染上灰尘,仍反射出冷冷的光。我俯身捡起它;然而尘埃并没有随之跌落。在光与影的交织下,黑白相间的银河在书的封皮上缓缓流动。




tbc





*ABC:America Bron China,美籍华裔

*出自《雪落香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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